在回本路上掙扎的年輕人
年輕人被視爲金融市場的新生消費力量。前一陣股票市場回暖,超百萬人新開賬戶,其中不少人是00後。他們許多人投資經驗不多,對於金融市場的漲跌缺乏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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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被視爲金融市場的新生消費力量。前一陣股票市場回暖,超百萬人新開賬戶,其中不少人是00後。他們許多人投資經驗不多,對於金融市場的漲跌缺乏應對。
一些人後悔貿然入市,期待回本後就撤離。光是保本,就花光了所有力氣。回本是一場苦旅,也是普通人投資路上的必經路。
墜入水下
22歲的劉軒墜入了水中。
2024年國慶節假期剛過,他給自己的戶頭留下2000元餘額,將除此之外的約6萬元都投入了股市之中。
劉軒選中的股票和基金沒有辜負他的期待。當天買入後,劉軒的賬戶就有了600元浮盈。這樣的收益讓劉軒滿意,但由於相關交易制度固定,當天買進的股票和基金要到下一個交易日才能賣出,劉軒決定第二天就把股票賣掉,將這600元的收益收入囊中,再伺機而動。
事與願違。第二天一開盤,勢頭驟然開始走低,一天時間,劉軒的賬戶形成了6000元虧損。他不得不打消了賣出的決定,留在其中繼續觀望。
自大學開始,劉軒就是一個對收入十分敏感的孩子。他出生於2002年,自小家裏不寬裕,兒時他的母親和父親離婚後,就帶着一雙兒女一起生活,靠着一份在縣城5000元左右月薪的教師工作養家。自小家中拮据,還因媽媽心善借錢給親戚追不回,劉軒和媽媽、妹妹三人一直在負債中生活。
大學起,劉軒比同齡的孩子多了些對掙錢的渴望和嗅覺。他在課餘陸續接兼職,寫過每個月800元的公衆號文案兼職,後來還和同學一起做短視頻自媒體,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賺到1萬元幫補母親和妹妹。投入股市的6萬元,便是他大學4年業餘打工的積蓄。
懷着對未來的期待,劉軒把6萬元投入股市,期待着靠本金的膨脹,用新的方式創造收入,但卻事與願違。
6千元的虧損,約等於他當一個月兼職的收入。但劉軒說,他不後悔入市。他堅信這是牛市週期,入局沒有錯,錯的是他事先沒有研究清楚交易規則,就貿然衝了進去。
自2024年9月24日以來,多項提振經濟與股市的重磅政策的拋出使A股市場迎來了一波高潮。隨輿論發酵,狂熱在10月8日到達頂峯,各大券商開戶數創下歷史新高,短期內大量散戶資金湧入股市,其中不少是像劉軒一樣新開戶的00後。
入市之前,劉軒就一直在留意近段時間的相關政策和市場變動。從“9·24”新政,到9月27日的銀行存款準備金率下調,再到9月30日,中國股市迎來16年來單日最大漲幅,這些信息給了他信心。劉軒說,因爲看到很多東西在漲,而且實現翻倍收益的個股不在少數,他覺得市場上有很多機會,只是自己把握不住,是能力問題,所以,他決定留在股市繼續觀望。
就像沉入水下,回本的基準線就是海平面。劉軒開始了他的等待。
在水下,張露等待了兩年。故事的開頭是甜的。2022年10月,她跟着微博上一位算命博主的推薦,嘗試着花兩三萬元買入了幾支股票。兩個月,她賬戶裏的股票市值上漲了9000元。有時候,一天就能看到1000元的盈利。
如今回看,張露將那段時間稱作自己的“新手保護期”。她是雲南一家國企中做文祕工作的普通員工,一個月的薪資6000元和身邊的大多數人無異,把錢投入股市之前,也未學習過投資、股市的相關知識。
張露甚至連股票的基本操作都不太懂,把“賣出”點成“買入”的失誤,至少發生過三次。這一點,張露自己也清楚。回看當初,她覺得自己完全是在瞎操作:“完全就是跟風,啥也沒看就無腦買。”
但就是這樣的她,在初入股市的初期,生出了一種“自己是股神”“賺錢好簡單”的感覺。
如果說入市初期的盈利是僥倖,那麼後來,張露迎來驟然、長期的虧損則是必然。
除了媽媽,炒股的事張露不敢告訴家裏其他人。張露的哥哥曾是老股民,他從2008年入市,之後一直在股海浮沉,直到2015年“把錢全賠完了”。這家人曉得股市的厲害,張露知道全家人都反對炒股,但她還是入了場。
順風順水地嚐到甜頭之後,張露花每週300元的費用,加入了那位博主的薦股羣,博主推薦什麼股票,她就買什麼股票。可是好景不長,在短時間內,那幾支股票接連走跌。爲了拉平虧損,張露開始就着跌下來的股價補倉。結果,越補越多,把80萬積蓄都搭進去之後,她依然沒有回到盈利的水平線。
自2023年5月份開始,張露的賬戶就進入了虧損狀態,之後一路縮水。最嚴重的時候,2024年7月,她賬戶上的虧損額達到了22萬元。
其中張露最印象深刻的一筆交易,發生在2023年年中。當時,張露以每股1900元左右的價格,購入了100股某酒業集團的股票。買入之後,張露就看到這支股票開始跌。她只好開始補倉,每股跌到1800元時補了一筆,到每股1600元時補了一筆,每股觸及1500元時又進行了補倉,四筆交易下來,總共68萬就套在了這支股票裏。
直到如今,張露根據博主推薦買的股票,也沒能漲回這些年虧損的部分。
無人會爲她的虧損“負責”。那位推薦股票的博主消失了。在他推薦的股票接連走跌後,花錢進羣的會員們,在薦股羣裏羣情激憤,一度聯合起來投訴那位博主。自那之後,那位博主就在互聯網上消失了,張露也失去了炒股路上唯一的指引。
如今,張露自認是貨真價實的“韭菜”。她知道自己不懂,也不願花心思研究,空有撈錢的幻想。在入市前所有美好構想落空之後,張露只有一個訴求——回本。
栗娜2022年跟着相親認識的未婚夫衝入了股市,至今,丈夫仍是她的炒股軍師。
原本在相識階段讓栗娜印象平平的未婚夫,因爲一次意外的閒聊,扭轉了自己在栗娜心中的形象。當時,他在車上突然講起股票,栗娜很驚訝,“這不是賭博嗎?”男人說不是,他給栗娜介紹股市的玩法,分析當下的行情,還講到自己的操作,給她看賬戶上的盈利。
栗娜第一次認識炒股的人,那些炒股知識她聽得迷迷糊糊,但男人說起股市中的運籌帷幄和成功戰績令眼前的這個男人釋放出一種魅力。她覺得他“好不一樣,好厲害”。
經不住幾次三番的誘惑,栗娜跟着他投了三千塊進去。當時她月薪六千,當天就“紅”了一百多塊。最初的興奮感很難忘懷,一百塊的甜頭讓她初次嚐到股市的魔力,也讓栗娜對這個男人的崇拜升級。陸陸續續地,她放了十幾萬進去。幾個月後,她的賬戶就有了一萬七千元左右的的浮盈。
那時,栗娜跟好朋友說自己在炒股,朋友勸她收手,她聽不進去。她對股市充滿信心,還想賺更多。丈夫更是狂熱。他炒了兩年多,掙了三四萬,後來,每個月的工資一到賬,除開房貸和日常開銷,他就統統投進股市。
一切順利的時候,栗娜感知不到危險。
轉折來得猝不及防,2024年開年後,丈夫突然接到了裁員通知,緊接着,就是兩輪股票暴跌。栗娜的賬戶裏,蒸發了二十幾萬元市值。
那段時間,栗娜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看着虧損,她捨不得清倉離場,可是繼續留在股市裏,就只能看着它一天天地越來越少,甚至還要繼續補倉來拉平虧損。栗娜陷入了糾結之中。
圖 | 《大時代》劇照
沉入水下的日子
等待回本的日子裏,劉軒學着去感受短線波動中的情緒週期,“漲得很高的時候,很可能就要進入退潮期了,千萬不能在這時候買入。”又比如“這個股票這兩天一直在跌,說明它的走勢已經很弱,但如果第三天突然來了一個高開,那就說明這個票走強了,有資金進去了,你就可以去追一把。”
這個策略確實幫他回了些本。有段時間,他觀察到機器人板塊走勢很強,有一支股票連着兩天“爛板”,多次漲停後封板、解封再封板。劉軒預判它第三天應該開始走弱、低開。結果第三天,這支股票高開。劉軒趁勢追了進去,在預判走勢到頭時賣出。
這次操作,他追回了2000元。賣出後,這支股票還在接着上漲。劉軒覆盤經驗,發現他忽略了交易當天的一則新聞:這個公司跟一家勢頭正盛的通信公司合作了。那天機器人板塊的走勢已經到頭,大部分的股票都開始下跌,但因爲這條合作新聞,這一支逆勢上揚。
這次經歷讓劉軒感到自己的進步。他愈發相信股市有規律,而炒股是一門學問。他看到市場上一些在穩定賺錢的人,“不一定每次出手都會賺,但在概率學上總體賺大於虧,最終賬戶不停上漲。”但他也覺得,對於不懂的人來說,它確實就是一場賭博,比如10月8號跟着人羣盲目追進去的自己。
爲了感受市場情緒,他加了很多股民羣。他覺得有些人在這方面實在沒有悟性,總是固執地追問自己所持股票的未來走勢,還會不會漲?其實羣裏所有人都知道那支股票的週期已經過去,只是持股人付出了真金白銀的代價,在心理上始終不肯接受虧損。
在炒股羣裏,不理智的股民們很容易被帶着走。在一些羣裏,早上開盤,匯率有點變動,大家就開始吵着要“拉爆A股”,開盤二十分鐘後開始下跌,一羣人就又開始嚷嚷“快出貨”,恐慌的情緒被放大,經驗不夠的新股民很難保持平靜。
劉軒覺得這些想投機又不研究的人賠錢是活該,“聽別人推薦就想暴富,想來牛市薅一波韭菜,其實自己纔是那個韭菜。”
有時候,劉軒會想,“回本”二字帶來的執念太深,以至於他錯過了一些正確決策的時刻。
他錯過了一個重要的下午。
入場次日就虧損6000元之後,劉軒沒有着急撤出。後來,他如願等來一波上漲趨勢,逐漸趨近回本線,賬戶裏股票的市值一度回到了5萬8千元。
當時,劉軒隱約感覺,這一波漲幅已接近尾聲。但是回本近在眼前,他實在捨不得撤退,想着等到第二天再迎來小幅上漲便可直接回本。
一念之間,他選擇觀望。過了夜,到第二天開盤,他又看到了“斷崖式”下滑,賬戶裏股票的市值從前一天的5萬8千元,跌回了5萬3千元。一夜之間,5千元的距離,他不敢再耽擱,決定狠心割肉。賣掉了一部分股票,有一些跌停的,賣都賣不掉。事後他回憶那天:“只能眼睜睜看着它一直跌。那一次是最傷的,也是長教訓最多的。”
等待回本是一段難熬的日子。對張露來說尤是如此。
偶爾,她回去看一些博主的分析,跟着他們操作。有賺,也有虧。綜合來看,她感覺博主們說的都不一定對,“沒有人真的懂市場”。
因爲操心回本的事,她覺得自己老了好幾歲。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連着幾天不洗澡,不停刷手機,看五花八門的博主講股市觀點,憂心忡忡地熬到凌晨,稀裏糊塗入睡。魂彷彿跟着股票的價值蒸發掉了。每天中午醒來,她不刷牙洗臉,蓬頭垢面下樓。久久不能回本的股票佔據了她的全部心力,她感覺人生無望,連喜歡的男生都不願意搭理了。
自入股市開始,開盤的每一分鐘,張露都想去看走勢。領導佈置的任何工作任務,都讓她感到煩躁,她的心思全到股票上去了。開會的時候,張露也拿着手機偷偷看盤,領導講了什麼,一句都聽不進去。
其實對於張露來說,根本沒必要每分每秒地盯盤,她做的是長線,她自己也知道,“我沒有玩短線的資本”。但她還是想去看,爲了心情的愉悅。有時候,看一眼,漲了,飛來橫財確實讓人心曠神怡,連領導的批評都變成輕飄飄的過眼雲煙,全無所謂,“反正賺錢了,幹什麼都很開心”。
要是跌了,心裏就開始不爽。最生氣的還是那次,那支股票張露前一天就想好了,等第二天開盤就賣掉,結果第二天被派去開會。會議禁止使用手機,她心急如焚,始終找不到看手機的機會,害怕被通告批評,那支股票就在她看不到大盤的時候一路狂跌。
這種對股市的牽腸掛肚,在賬戶陷入虧本後愈加焦灼。她只想趕緊了結爛攤子,爲股票漲跌牽腸掛肚的痛苦她無法忍受,但更不能接受虧損,於是只能苦等。
有時候,她想着如果能等到回本那天,她會拿回那80萬的存款,去買套房。
以前張露的哥哥賠光了錢,家裏怕他再揮霍,結婚時不再給他買新房,把市區的房子給了他作婚房。媽媽不想打擾小夫妻的生活,自己一個人回了農村。她想把媽媽接回城裏,跟自己一起住。
虧損驟來時,最是栗娜的生活需要用錢的時間。
年初,她正處於孕期,盤算着孩子出生後各項支出所需的錢財,心緒日漸焦灼。她總覺得愧疚,因爲覺得自己註定要虧待孩子:“(如今的我們)給不起孩子最好的,孩子一出生,就要陪我們省喫儉用。”而在此前,結婚典禮和買房消耗掉了丈夫的大半存款,其餘的錢也都投入了股市。
日子本來應該很好過。栗娜的丈夫是攝影師。除了在公司的工作,還有自己的獨立工作室,月收入可以達到三萬,栗娜自己是幼師,有編制,年收入算起來也有十幾萬。在浙江衢州的小縣城,這個收入供一家人生活綽綽有餘。驟然間,栗娜的丈夫失去了穩定的收入,四處求職無果,手裏的股票又在暴跌,每月還有5000多元房貸要換,一天幾萬元的虧損,讓這個剛剛建立的小家,陷入了恐慌之中。
這半年來,栗娜沒買過新衣服、新鞋子。爲了省錢,她自己剪頭髮,連停車費也不捨得交,每次爲了找個免費的停車點,都要把車停得遠遠的。
晚上總也睡不着,有一次做夢,她夢見股票漲停了。在夢裏,她狂喜。醒來發現是一場夢,天亮了還要接受新一輪暴擊,又是一陣心焦。
日子一天比一天壓抑,兩人的情緒都在崩潰邊緣。晚上,丈夫抱着栗娜痛哭,說對不起她,不該讓她炒股,沒有給她好的生活。栗娜也哭,她同樣感到絕望,但更怕丈夫想不開,只能強裝樂觀安慰他,“沒關係,會好的。”第二天早上,她挺着大肚子開車去上班,一個人邊開邊哭,不敢讓丈夫看到。
在這樣的痛苦中掙扎了幾個月後,2024年7月份,寶寶順利地降臨了。新生命給了夫妻二人清倉的決心,“不能再虧下去了”。夫妻倆把賬戶清零,幾年炒股,得到的是二十幾萬的虧損。
循環
炒股之後,漫無目的的日子有了依託,劉軒也說不清楚,“這算一種愛好還是算什麼?”總之,炒股之後,他每天會在九點半開盤前起牀,抖擻精神,提前瀏覽相關新聞,關注上證指數波動,感受市場情緒,定下今天大致的操作策略。三點收盤後,他會覆盤今天的操作,哪裏不對,下次改進。炒股讓他的生活變得充實而規律。
有時,劉軒反思自己爲什麼會虧到1萬8。劉軒做的是短線交易,每天都會操作買入賣出。大好行情讓他沒法等待長線回升,每天看着別的股票都在上漲,別人都在賺錢,他不能忍受自己的錢被套住不動,踏空感讓他焦躁。如果一支股票一直虧損,看不見漲勢,他就會割肉開始買別的,但很可能在漲勢時買入,馬上又迎來了下跌。
炒股的過程中,他也感到在跟自己的人性博弈。剛開始從ETF轉投個股時,劉軒不敢重倉,輕倉買入多支,分散風險。這一批裏也有大賺的,收益率很高,二十幾個點,但因爲本金太少實際收益不高。他感到懊悔,覺得自己錯過良機,出手又開始大膽起來,重倉買入,然後就是三次失利。都是同樣的錯誤,追漲妖股,因爲貪心沒能及時撤出,喫了好幾個跌停,賣都賣不掉,虧了三四千。金額其實也不算太大,但同樣的錯誤連犯三次,他無法原諒自己。這一天他把股票全部清倉,掙的、賠的,一口氣全賣了,不再看盤,休整了一天,第二天重整旗鼓從零開始佈局。
入市近三個月,劉軒感到自己的操作水平大大提升,逐漸能把握住追漲殺跌的節奏,在其中感受到樂趣。10月入市,他交了兩個月的“學費”,12月,他的賬戶開始回升,只是離回本始終差了一口氣,盈利了一陣子後,免不了又迎來一波頹勢,他還在耐心等待。
栗娜和丈夫始終還是無法放棄股市。孩子長到4個多月時,2024年10月,栗娜和丈夫重新進場。當時,她的丈夫找到了新的工作,儘管薪資只有以前的一半。
栗娜直言,她自知自己是“被股票耍得團團轉”,但是,她還是念念不忘那虧損的二十多萬元,想通過股票,重新把虧掉的本錢賺回來。
有時栗娜覺得,炒股失敗帶來的也許並不都是傷害,經此一役她覺得自己對於財富的得失能看開了,心態磨練出來,“有錢就多花點,沒錢就少花點。錢去了還能掙回來,身體健康就好。”
“說是貪慾也好,不甘心也好。炒股的人,掙到了錢也不會走掉的,因爲你(會)想要更多的錢。虧了錢,更不會走,就像我現在一樣,不會走。”栗娜說。
2024年10月8日,張露終於回到了水上。當天,股市逼近漲停高開,她持續的虧損一夜之間回了本,甚至盈利了8萬元。
回到水上那一天,她沒有把原本“回本就撤退”的計劃提到跟前。轉身,她計劃着借槓桿繼續向前衝。
她從各類借貸平臺東拼西湊,借了20多萬元。發現借貸的錢不能直接進股市,她就先轉給媽媽,再讓媽媽轉給她。當時她還以爲自己能從這波牛市裏掙個二十萬,“國家不是要給我們發錢嘛,大家都這麼說”。
當天下午3點前,張露沒有執行交易賣出所有的股票。
她再次留了下來。
追加的股票一路下跌。在上了槓桿後,虧損帶來的壓力成倍增加,那段日子張露過得心驚肉跳,後來實在承受不住,“寧願虧本我也要還”。她把一支股票賣了,虧損5萬6,用提現出來的錢把借款還了。她覺得放着不動,可能以後會漲回來,但是張露受不了,她沒那個耐心,她想過回平靜的生活,不想再被股市“玩弄”。這筆錢借了不到一個月,利息還了四千多。
她的心情始終不能迴歸平靜,一想到千載難逢的回本機會就這樣錯過,一顆心就緊緊地揪起來,悔恨萬分。市場的狂熱更讓她焦躁,她不再能說服自己接受虧損,“全世界都在掙錢,就我一個人還在跌”。
張露記得,10月10日,全天特大單與大單都與散戶操作完全背離,當股市下跌,散戶出貨,機構就開始吸入;股指拉高,散戶追漲,機構就開始拋售。全天機構繼續淨流出,而新的散戶繼續大幅增持。行情讓張露看清了:“散戶都是韭菜”。
她陷入了某種循環。
張露做了最差的打算,股票每年分紅,那支酒業集團的股票,股息能到3%左右,跟銀行利率差不多,大不了就喫一輩子股息。最要緊的是控制住自己,張露現在手上現金只有2萬塊,算是接下來幾個月的生活費,想補倉也補不了了,“只能老老實實躺平,它啥時候回來我啥時候賣”。
*應講述者要求,文中人物信息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