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控涉案數億，法學專家探討“深圳建行王業申請七人合議庭被拒”
被稱爲“史上最長庭審”的中國建設銀行深圳市分行原行長王業案正在召開庭前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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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爲“史上最長庭審”的中國建設銀行深圳市分行原行長王業案正在召開庭前會議。
11月18日，王業的母親網絡發文稱，王業申請組成七人合議庭來審判自己的案件但遭拒。
2022年4月，王業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駐中國建設銀行紀檢監察組紀律審查和山東省青島市監察委員會監察調查。次年4月被提起公訴。
檢方指控，被告人王業身爲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爲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違反國家規定發放貸款，數額特別巨大；爲掩飾、隱瞞賄賂犯罪所得的來源和性質，轉移資金、將財產轉化爲有價證券，情節嚴重，依法應當以受賄罪、違法發放貸款罪、洗錢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山東省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出庭通知書》顯示，該院受理的青島市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王業犯受賄罪、違法發放貸款罪、洗錢罪、僞造身份證件罪一案，定於2024年11月5日10時在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普東第九審判庭召開庭前會議暨開庭審理，預計會議和庭審時間六個月。
王業的母親稱，青島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王業受賄6個多億，另外還有違法發放貸款等三個罪名。
“兒子說自己要做職務犯罪起訴指控金額數億元、全案進行無罪辯解的第一人。爲此，清華計算機系畢業、沒有學過一天法律的他，現在在看守所裏每天自學法律，已準備了上百萬字的辯護材料。”王業的母親說。
王業的母親還提到，王業希望組成七人合議庭來審判，但遭拒。“因爲在他眼裏，自己的這個爭議巨大的案件比起由職業的法官來審理，更應由從人民羣衆中抽選出來的人民陪審員與法官共同組成合議庭，讓普通老百姓也聽一聽：到底他是罪有應得，還是被冤枉的……但據說，合議庭甚至還沒聽完王業的意見，就直接駁回了王業的申請，不讓王業和律師就這個問題再繼續說了。”
王業的母親認爲，王業在深圳建行行長的崗位上是一名“明星行長”，整個建行系統內幾十萬員工對他幾乎是無人不知。王業被留置後，諸多官方機構、權威媒體、自媒體都發布了相關消息，瀏覽量極高。其希望青島中院能夠依法辦案，滿足王業對於加入人民陪審員、組成七人合議庭的基本要求。
“七人合議庭”是2018年4月27日頒佈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陪審員法》中提出來的一個新的制度，由“三名法官+四名人民陪審員”組成。人民陪審員被譽爲公民在法院中的“耳朵”和“眼睛”，“不穿法袍的法官”。
2022年10月11日，最高人民法院舉行新聞發佈會，通報黨的十八大以來人民陪審員制度改革的主要成效，發佈《人民陪審員制度的中國實踐》以及人民陪審員參審十大典型案例。
時任最高人民法院黨組成員、政治部主任馬世忠表示，各地人民法院有序運行三人合議庭及七人合議庭兩種審判組織模式，在七人合議庭中妥善區分“事實認定”和“法律適用”，細化七人合議庭事實問題清單制度，強化法官指引提示義務，引導人民陪審員深度參審。人民陪審員法實施以來，全國人民陪審員以高度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參審各類案件1173萬餘件。
據“法度law”檢索，蘇州市、淮安市、濟寧市等多地已適用過“七人合議庭”模式。
專家解讀
那麼，王業申請組成七人合議庭有無法律依據？
中國政法大學證據法專家房保國告訴“法度law”，根據《人民陪審員法》的相關規定，七人合議庭的設立是我國人民陪審員制度改革的重大創新，旨在通過引入人民陪審員參與案件審理，促進司法公正和民主。在司法實踐中，七人合議庭的適用對於確保審判的公正性、提高司法透明度、拓寬人民監督渠道以及增進人民對司法的理解和信任具有重要意義。
房保國說，在司法實踐中，採用“三人合議庭”還是“七人合議庭”，一般取決於案件的性質、社會影響以及可能判處的刑罰等因素。具體來說，以下因素通常會決定合議庭的組成方式：
一是案件性質。如果案件涉及重大刑事犯罪、公益訴訟或社會影響重大的事項，可能會更傾向於採用七人合議庭，以充分發揮人民陪審員的作用。
二是社會影響。社會關注度高的案件，爲了體現司法公正和公開，也可能會採用七人合議庭。
三是可能判處的刑罰。對於可能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刑的案件，根據法律規定，應當適用七人合議庭進行審判。
此外，法院還會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和審理需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來決定合議庭的組成方式。
房保國認爲，王業從被抓至被公訴，涉案金額高達6億餘元，且衆多媒體紛紛報道，這樣的案件無疑屬於“社會影響重大”的刑事案件。
“根據《人民陪審員法》的相關規定，可能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刑，且社會影響重大的刑事案件，應當由人民陪審員和法官組成七人合議庭進行審判。”房保國表示，王業案涉案金額巨大，社會影響廣泛，符合七人合議庭的適用條件之一。然而，最終是否適用七人合議庭，還需要法院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和審理需要來決定。如果法院認爲該案社會影響重大，且符合七人合議庭的適用條件，那麼就有可能採用七人合議庭進行審理。
四川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韓旭向“法度law”表示，對“社會影響重大”的理解，包括以下五個方面：一是涉案金額大小和可能判處的刑罰輕重；二是被告人是否認罪；三是被告人的身份；四是當地羣衆是否知曉和關心本案；五是是否引起媒體關注。
韓旭分析稱，第一，本案涉案金額特別巨大，被告人王業可能被判處死刑。被告人王業被指控受賄金額高達6.5億餘元人民幣、違法發放貸款金額高達8.7億餘元人民幣，根據我國《刑法》和司法解釋的規定，被告人王業可能會被判處死刑。貫徹慎用死刑的政策，本案應當適用嚴格的審理程序，在合議庭組成上應當由審判員和人民陪審員組成七人合議庭。相比純粹由專業法官組成的審判組織，七人合議庭的裁判結論具有更高的可接受性，也會更少受到社會質疑，能夠實現法律效果、政治效果與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
第二，被告人王業作無罪辯護。這說明本案控辯雙方存在巨大爭議，加之，被告人王業被指控的受賄犯罪事實、違法發放貸款犯罪事實、洗錢犯罪事實和僞造身份證件犯罪事實，涉及較爲專業的股權投資等多領域知識，因而在合議庭組成上，有必要引入一定數量的具有相應專業知識的人民陪審員，以彌補法官審案時在金融知識等方面的不足，進而準確地把握和認定案件事實。
第三，被告人王業系正廳級幹部。被告人王業涉嫌多種犯罪，其中既有公安機關負責偵查的犯罪，也有監察委員會負責調查的犯罪，案件事實較爲複雜，案件能否公正審判需要接受社會監督，人民陪審員參審既有利於對辦案活動的監督和制約，也體現了對王業定罪量刑的慎重態度。
第四，中國建設銀行系統和深圳當地羣衆對本案審理較爲關注，本案屬於在“當地”具有重大社會影響的案件。加之，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預計本案庭前會議和庭審時間爲六個月，且已經多次召開庭前會議，這些都使得該案已經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也進一步體現了本案的“社會影響重大”。
第五，本案前期已經引發媒體高度關注和紛紛報道。根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於司法鑑定管理問題的決定》和《山東省司法鑑定條例》《司法鑑定程序通則》《山東省疑難、複雜和有重大社會影響的司法鑑定事項認定標準》等相關規定，具有以下情形之一的，可以認定爲“疑難、複雜”和“有重大社會影響的”司法鑑定事項：一、中級以上（含中級）人民法院委託的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或涉及數額巨大民事訴訟的鑑定事項。二、引起社會關注，並經互聯網門戶網站、省級或省級以上新聞媒體廣泛轉載、報道的案件涉及的鑑定事項。
參照上述規定，一定的媒體關注和報道是認定“社會影響重大”的情形之一。本案經多家互聯網門戶網站、省級或省級以上新聞媒體廣泛轉載、報道，瀏覽量較大，引起社會關注。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官方網站對本案進行了多篇報道；山東省紀委監委官方網站、青島市人民檢察院官方網站、“中國新聞網”“網易”“中國新聞週刊”“財新”“澎湃新聞”“騰訊新聞”“南方都市報”“南方週刊”等媒體也紛紛予以報道。
韓旭認爲，“七人合議庭”模式是司法民主的體現，具有較爲廣泛的代表性，有助於實現司法公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