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夏蓮61歲了,她一直在打球

看了倪夏蓮阿姨和孫穎莎的比賽回放,她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太有感染力了,球沒接到,她遺憾地喊一聲,或雙腿彈跳起來,打出一輪漂亮的回合,她大笑,完全不像 0:4 輸球的人。最後一輪,她 0:3 落後,甚至還耍了好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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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倪夏蓮阿姨和孫穎莎的比賽回放,她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太有感染力了,球沒接到,她遺憾地喊一聲,或雙腿彈跳起來,打出一輪漂亮的回合,她大笑,完全不像0:4輸球的人。最後一輪,她0:3落後,甚至還耍了好幾個花活兒,背身反手打了幾個球——恕我愚鈍,不懂乒乓球的技術術語,在足球裏就是腳後跟傳球、“no look pass”。她在球場上玩起來了。就在前一天,她還跑去幫中國隊單打當陪練,因爲她的球路跟朝鮮隊員很像。

從東京奧運開始,我一直有關注倪夏蓮,她經常拍視頻,分享旅行、練球、生活、以及自己的花園,她經常大笑,露出牙齒那種。她的快樂輕鬆可以從屏幕裏溢出來,感染到你。她住在盧森堡中部不足一萬人口的小城埃特爾布呂克(Ettelbruck),當地居民都認識她,有時候去餐館裏喫飯店主堅決不收錢,在街上遇到都會跟她寒暄幾句。

很多人談論她的年齡。她第一次參加奧運會時,孫穎莎還沒有出生,但這還不是她跟對手的最大年齡差距,東京奧運的最後一場比賽,她對陣17歲的韓國選手申裕斌,兩人相差41歲。巴黎奧運會上,她再次刷新了自己創造的紀錄,奧運會乒乓球歷史上年齡最大的選手,61歲。

可以看出她的運動能力,很明顯比不上20歲的運動員了,對手反向打遠角,左右橫移,她就有些力不從心。但作爲盧森堡幾乎唯一的職業選手,能出現在奧運會賽場上,就是全部的意義了。

很多人都知道,倪夏蓮阿姨是上海人,進過國家隊,第37屆世乒賽上拿過混雙冠軍。這個實力,出國做乒乓球“技術扶貧”,的確是綽綽有餘了。1986年,倪夏蓮離開國家隊,幾年後移居盧森堡,隨後幾十年代表盧森堡前後參加了六屆奧運會。

其實倪夏蓮不是天賦型選手,她就是努力,熱愛打球。她在接受《人物》採訪時講過,小學畢業進入江灣體校時,教練不要她,嫌她個子太矮了,她哭着求教練,說自己會很努力。第二個挫折就是在國家隊,1979年入隊後坐了三年冷板凳,沒有參加國際比賽的機會。她開始陷入自我懷疑,這條路還走不走得下去。每次撿球,她都小跑着去撿。人家練五個小時,她練八個小時。離開國家隊很多年後,教練跟她說,“你知道嗎夏蓮,國家隊一直沒有把你退回去,因爲你太刻苦了,你撿球都是在小跑步,打掃衛生全部都是第一名,上文化課又是優秀的,我們不忍心開除你,而你又那麼熱愛乒乓。”

離開國家隊的時候,倪夏蓮才23歲,她回到上海,去交大讀書,又受邀去德國俱樂部打球,後來纔到的盧森堡,跟她現任丈夫、搭檔和教練托米·丹尼爾結婚,已經是很後面(2002年)的事情了,她當時已經代表盧森堡參加過悉尼奧運會了。

她初到盧森堡時,應該也挺不容易的。他們找到一個俱樂部,聘請她當教練兼運動員,這樣可以生活下來。俱樂部就在她住的這個城市,市長就是俱樂部的主席,當時他親自到海關迎接倪夏蓮,擁抱迎接了她。

倪夏蓮說,乒乓球曾經給她帶來了痛苦,也帶來了很多幸福和希望。在盧森堡,30多年來,她得到了很多的愛和安全感,我們也可以從她的生活狀態感受到。

網絡上很多講她在國內時的往事和恩怨,或者就是感嘆她和老公Tommy的愛情,我覺得都沒什麼意思。倪夏蓮在宣示的,是一個人野草一般的生命力,在生活經歷無數轉折和起落後,她還大笑着,做着自己熱愛的事情。這當然是體育的魅力,但更多是倪夏蓮這個人的。她的年齡令人驚歎,但我非常確定,如果我們得以認識年輕時的倪夏蓮,也會發現她身上散發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能量。

這屆奧運會還讓我們認識了另一箇中國球手,58歲的曾志英——智利人的“塔妮婭阿姨”( Tía Tania). 巴黎開幕式的時候,或許是命運的巧合,智利和中國代表團在同一艘船上,曾志英以中國代表團爲背景,手裏舉着智利國旗,拍了一張照片。她也曾是體制內的專業乒乓球手,代表河南隊和廣東隊打過全運會,但沒進過國家隊。但她的經歷顯然更不可思議,她1989年就移居智利了,去了後很快就不當教練了,開商鋪做起了小生意,賣內衣和五金這些小商品,組了家庭。這之後的二十多年,她都沒再打過球,2004年爲了讓孩子們驕傲,短暫復出了一下,拿了智利全國冠軍,之後近20年又不打了,2022年復出代表智利參加泛美運動會,57歲,打到決賽才惜敗,舉國轟動。她在巴黎奧運上,67進64的資格賽就輸了。但能夠出現在奧運會上,已然是個奇蹟。

倪夏蓮和曾志英其實是我和很多朋友父母的年齡。可能很多人也曾把她的視頻發給過母親,想要給母親打打氣。畢竟我們都希望母親不只是母親,而是可以活出她自己,活成一個快樂和自由的人。至少我在追着倪夏蓮阿姨的更新時,想到的不是體育精神,而是一個人如何理解自己的生命,如何跟年齡和衰老相處。在迎面而來的老齡社會,這可能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命題。

我記得是那個自駕出走的蘇敏阿姨,開啓了關於年齡和重啓的討論。我們總在羨慕國外那些50多歲後重啓“第二人生”的人,改換一門職業、重拾年輕時的愛好、學習一門新的語言、環遊世界。或許比“重啓人生”更普遍也更有參考意義的,是如何在“第一人生”裏,就投身熱愛之事,並持續地從中獲得快樂和激勵。

61歲的倪夏蓮,在國內恰好是(女性)退休年齡,我們這一代人,可能要延遲退休到65歲。60歲和65歲是退休金的區別——它當然重要,但真正有挑戰性的,難道不是不管退休與否,自己會活在怎樣的生命狀態裏嗎?倪夏蓮沒有退休,也沒有像動聽的故事裏那樣開啓“第二人生”,她一直在打球,又一直在擁抱變化,至今維持着令人羨慕的生命力。我想她的生活裏一定有些內容,變與不變的,藏着關於快樂、自由和生命力的祕密。我想知道那個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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